榆林文史
賽祀藝術“龜茲揚把子”
郭冰廬
沉寂多年,默默地流傳于陜晉峽谷的民間藝術民間小戲賽祀《龜茲揚把子》,只有在最近一段時間才引起學術界的重視。這說明我們在學術上還相當遲鈍,缺乏敏銳的自覺。挖掘搶救并研究陜北民間小戲賽祀,具有歷史學、民族學、文學和藝術學上的廣泛意義。特別是龜茲民族的內遷對陜北音樂、舞蹈、戲劇的影響及其民族融合性質,其認識價值不可低估。
在陜北葭蘆河流域保留著一種古老的原始民間小戲,叫“賽祀”,反切快讀,就念成“賽賽”了 。鄉民以其特有的來源和特殊的道具及動作,俗呼為:“龜(guei)茲揚(yang)把(ba)子” ,或“賽祀”。“龜茲”的標準讀音為“qiuzi”讀成“龜(guei)茲”,實乃因形而引起的誤讀。“賽祀”一名雖為俗呼,但卻是一種科學界定的提法,因為這正抓住了它的功利目的——祭祀!百愘悺睘椤百愳搿敝艮D。此小戲流傳久遠,在八十年代民間舞蹈普查中,民間舞蹈工作者自葭蘆河源頭巡河而下,直到葭蘆河與黃河交匯處的佳縣木場灣,查得一直保留到六十年代中期的賽賽戲班。據了解,賽賽戲曾風靡一時,最活躍的時期由榆林——佳縣的葭蘆河流域沿黃河西岸南下,一直延伸到吳堡、綏德、清澗、延川一帶山區。又沿河北上,橫向傳播于陜、晉、蒙三角地帶的府谷、準格爾、保德、河曲一帶。賽祀戲以其原始性、古樸性和粗糙性引起文化界的重視。
戲班有班主,但人數不超過七人。一般是三個主角,班主往往就是主角和“引祀”。所謂“引祀”,就是主持,相當于今日之司儀。但其功能并不限于單一的報幕,同時是戲中的一個角色,許多道白和解說由他來完成。更重要的,他還是戲和神之間的聯系人,因為“賽祀”本意就是“報祭”,是娛神的,必須把戲引向祭祀,向神打招呼,把神引來看戲,真正起到娛神的作用。所以把“引祀”的職司理解為“報祭”是很貼切的。
據一代傳一代的說法,賽祀戲的原始形態簡單、粗糙、獨特:有主角無配角;有主帥無兵;有生、旦、凈而無丑行;有道白無唱腔。伴奏上也有“禁區” ,即有吹打而無弦樂。吹嗩吶為主,一般為一大一小兩支搭配,另伴一鑼、一鼓、一镲(即小鈸、镲子、鉸子)。從樂器上看,這個樂器配置完全與上文龜茲樂人紅白喜事的“吹手”嗩吶班子一致,明顯體現著古代少數民族龜茲樂的特點,說明同出一源。由于社會的發展,人們鑒于伴奏太單調,吸納了簡單的彈撥樂,但只限于開戲日和結束日添加,正戲日是絕對禁用的。
戲班有特制的戲箱。戲箱外人不許窺,更不許動。一者因為戲班人是特殊的“樂人” ,祀神有神秘性,外人動過,敬神就不靈了;二是動過戲箱的外人,因為把自己“降低”為賤民“龜子”有辱宗族,是要受譴責甚至“出戶”的。戲箱中的行頭和道具供角色裝扮。角兒均為男性,身著黃色褂子,頭飾將巾。最顯眼的是面具,面具染成仿銅色,給人一種神秘恐怖的感覺。從面具上我們看到古代儺舞的特色。
賽祀的固定劇目是《斬旱魃》、《調鬼》,每臺必演,且在正戲日首演。實則是一種祭祀儀式。除此之外,還演《茍家灘》、《汴梁圖》、《三戰呂布》以及其他歷史劇。但比起梆子大戲來,則要簡單得多。只演其片斷,不帶弦樂,突出道白部分,有類于帶舞蹈的歷史話劇。至于劇情的連結則由報祀或其他角色以背述劇本的方式代理劇中眾多人物向觀眾交待。這道白,雖類于話劇,但絕不用北京方言或普通話(官話),也不是種概念上的所謂“陜北方言”,而是極小范圍的類概念上的地方方言,如佳縣的賽祀班說佳縣方言,清澗縣、延川縣的戲班則以賽祀道白為主夾講清澗話、延川話。這一招,頗收土里土氣之妙:當地鄉親聽起來真切而親切;外間人又因其方言反差而忍俊不禁。
賽祀戲的“做功”就是舞蹈“龜(guei)茲揚(yang)把子”。 “龜(guei)子”是漢代西域國名“龜(qiu) 茲” 的誤讀!褒敗币恍蝺勺x,就讀如(gui)了。由于一誤再誤,就干脆理解為動物的“忘八” 了。只能說在一點上是一致的:可以吸納龜茲的精巧藝術,但種族歧視卻毋容稍減。 “一不學龜子二不學戲,三不學待詔把頭剃” ,龜茲樂戶列入被歧視的“賤民”之首,直至中國共產黨領導的中央紅軍到陜北,佳縣等黃河兩岸諸縣成為解放區之后,才在政治上結束了樂戶被歧視的歷史命運。
賽祀的重頭表演即“做功”就是“龜子揚把子”。 “龜子”既指角色是“龜茲”,也指做功就是“揚把子”,還指這種“揚把子”的做功源于龜茲部。陜北民謠曰:“龜子戲子,石頭瓦渣砌的”,意謂有特殊來歷;“把子”即尋常斫削工具的把兒,如鋤把、锨把之屬;道具就是指這種象“把”一樣的棍、鞭。一般為黑虎鞭或帶鈴鐺的棍類!皳P”是舉而掄的意思,也就是“!、 “舞”。合起來說是“龜子耍鞭” “ 龜子舞鞭”。
正宗的龜茲舞遺存即集于把子的玩法上。開場戲就是主角“魁星捉斗”、 “金雞獨立”,引起另一對舞者表演把玩把子。兩角頻頻對舞,表演半小時的‘跳四角”、“對角子跳”等各種程式。一般根據漢族習慣扮作黑虎靈官、山神、秦瓊、敬德等,手執山鞭(把子)對舞。當然,必備的行頭是面具。玩把子舞動作徐緩莊重,節奏適中,氣勢神奇,形象英武,伴奏勻稱,有張有馳。舞鞭花過程中要燃黃表紙做燒身動作,顯示祭祀、驅邪功能,其煞有介事帶有神威性和神秘性。
龜子揚把子也有被別種藝術吸納者,比如陜北秧歌演出時,常常尾隨其后的龜茲角色。他們腦后裝五尺長的辮子,帶面具,手執牛皮把子,專搞雜耍,且邊舞邊念念有詞,用以維持秩序。類似陜北漢畫像石中之樂舞圖。
賽祀戲的做派,主要組成部分的龜子揚把子舞,面具以及嗩吶等器樂,既具有濃烈的儺舞特色,又具濃烈的龜茲藝術特色。溯其根源是在陜北民族融合歷史上有這樣一個重要民族遷徙事實。那就是在漢代,曾立國于新疆庫車龜茲國內附,漢武帝把龜茲部落遷至今榆林市郊外之古域灘,龜茲人分別聚居于長城沿線及葭蘆河流域一帶。榆林俗曰:“有沙梁的地方,就有龜茲!弊阋哉f明龜茲部播撤于長城沿線和葭蘆河流域人數之多,分布之廣。
賽祀戲,揚把子,龜茲樂及“樂人” 、“樂戶”在豐富陜北民間藝術中起了非常重要的作用,也反映了歷代多民族雜居在陜北民間歌舞等各種表演藝術中所留下的文化特征,所打下的歷史印記。
《龜茲揚把子》所發出的信息至少可以從這些方面看出:“龜茲揚把子”是一個活脫脫的融合文化符號。既體現的是民族上的融合,還體現的是文化上的融合。在談到陜北人種融合時,人們往往把注意力集中在北方少數民族匈奴、契丹等各個支系在陜北的活動,而卻忽略了從古之西域吹過來的暖風。龜茲民族是一個善良的多才多藝的民族。來陜北扎根后,全面融入到“陜北人”的血統之中。陜北嗩吶、陜北秧歌,陜北民歌如此豐富多彩,驚世駭俗,與吸納《龜茲揚把子》有很大的關系。同樣,《龜茲揚把子》也是在吸納秦腔、山西梆子、二人臺、秧歌、腰鼓、踢場子等民間藝術形式而形成的。說《龜茲揚把子》是民族融合的化石一點不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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